卫生间没人才敢进去
关于陈清户口上的性别,丁碧莲纠结过好一阵子。
她带陈清到各大医院,性别鉴定报告总是语焉不详。这时有人劝,“把娃儿扔掉嘛。”丁碧莲不作声,“怀胎十月,他是条生命,哪舍得?”她心一横,男孩特征不明显,就填“女”吧。
长大的陈清却有男孩的性格。不仅如此,青春期后,他的胡茬开始往外钻,喉结也日渐突出。丁碧莲屡次想给他改户口,未能成行。
陈清小时候只管玩,田间小路疯跑,都是一块儿长大的伙伴,他不懂户口是什么,同龄人也不懂,大家都当他是男娃儿。只当每次下课铃响,卫生间挤满人,旁人都站着,唯有自己不同。他心下犯嘀咕,被同学问过几次,竟对卫生间有了恐惧。
恐惧由校内播散到校外,他开始等卫生间没人了才去。村里人又添了项默契,若是在卫生间远远看见陈清过来,就自觉避开。此外,陈清还怕到公共浴室。
出院前,窗外透进一道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小学里有一天,陈清忍不住问丁碧莲,“我怎么和人不同?”
丁碧莲不知答什么,一股无名火蹿上来,“问啥子嘛?”她想岔开话,却止不住地哭。
“小时候不在意,怕大人不高兴,扭过头就去看电视。”他憨笑,像说着别人的故事。
他只问过这一次,“长大后,不问也懂。”
初中后,陈清进技校学了厨师。家里灶台高,他小时候就踩板凳给家人做饭,他喜欢这个。同班有个男生,两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陈清曾问男生,“你听说过双性人吗?”
男生看着他,沉默半晌,情绪未见明显波动,“能治吗?”
往后的日子,两人都没再提。再后来,陈清留在开县,男生去了上海,渐失往来。但这往事每次想起,有如暖流经过。于陈清而言,他的秘密像梦魇环绕多年,再大的苦藏在心里,展现的永远是笑容。偶有人窥见心事,如坐针毡。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也是唯一一次。他说,“我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