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大家系列报道之六十七

“译界之王”林纾:着述傥沾东越传,功名早淡北山文

来源:福州新闻网

  【人物名片】

  林纾(1852年11月8日至1924年10月9日),清末民初著名文学家、翻译家。原名群玉、秉辉,字琴南,号畏庐,别署冷红生,福建闽县(今福州市) 莲宅村人。晚称蠡叟、践卓翁、六桥补柳翁、春觉斋主人。室名春觉斋、烟云楼等。其工诗古文辞,以意译外国名家小说见称於时。复肆力於画。山水初灵秀似文徵明,继而浓厚近戴熙。偶涉石涛,故其浑厚之中颇有淋漓之趣。花鸟得其师陈文台之传,淡墨薄色,神致生动。

  福州新闻网记者 王礼林

“译界之王”林纾:着述傥沾东越传,功名早淡北山文

林纾

  在1899年,一部名为《茶花女遗事》的译作横空出世,顿时震动整个中国文坛,文人墨客无不第一时间抢购,一睹为快。从此以后,一种叫“林译小说”的文学读本,仿若“中国驰名商标”,倍受追捧。

  “林译小说”的缔造者就是林纾。他是中国最早翻译西方文艺作品的人,被公认为中国近代文坛的开山祖师及译界泰斗,留下了“译才并世数严林”“译界之王”的美誉。

  究竟林纾是怎样的人?只有一个词形容:怪才。他满腹才华:其古文功底深厚,所作古文为桐城派大师吴汝纶所推重,因任北京大学讲席;文采出众,用古文“信,雅,达”翻译外国名著,文笔婉约动人又能保持原著风貌;其不懂外语,全凭他人口译,用文言文笔译了《茶花女》等近200种欧美小说,为中国人打开一扇“师夷长技”窗口。

  他性格怪异:被称“狂生”,少年曾拜拳师学过武艺,一度以佩剑任侠、被酒行吟;年轻多次考进士不第后索性终身不问仕途;一直鼓吹维新、拥护变法,却又不解义和团运动,对辛亥革命表示失望;以遗老自命,把书斋取名“望瀛楼”表达对被囚瀛台的光绪的怀念,但又在友人信中打定作“共和之老民”;其古文论以桐城派提倡的义法为核心,却不愿意跻身桐城派,甚至反对文学划分流派。

  斯人已逝,但林纾的历史功绩却是永恒的。其译作影响了近代许多大人物:郭沫若说,“林琴南译的小说,在当时是很流行的,那也是我最嗜好的一种读物”;鲁迅在日本时,只要林纾译印出一部,就要买回来,看过后还拿到订书店改装为硬纸板书面。其创办的新式学堂“苍霞精舍”,更是至今仍在为福建发展输送人才。

“译界之王”林纾:着述傥沾东越传,功名早淡北山文

林纾

  不懂外文全靠别人口述 译《茶花女》一时洛阳纸贵

  说起“林译小说”,一本名叫《巴黎茶花女遗事》的译作就不得不提。而历史总是如此有趣。若没有那次江边散步,林纾或许还只是一位老学究,还没有这本书。

  1897年,林纾的妻子病逝。任职福州船政局的魏瀚等几位朋友见他悲伤难平,就邀他到马江散心,并住在马尾的船政局储村馆。

  彼时的福州,已是中国开眼看世界的中心地带。在聊天人群中,林纾的同乡深交——王寿昌,也在。王寿昌,1885年曾赴法留学6年,在法国学部律例大书院学万国公法及法文法语,不但法语精湛,而且文学修养高。

  为让林纾从悲痛中解脱出来,王寿昌向林介绍了小仲马的名著《茶花女》。中年丧妻的林纾心灵被强烈震撼了,感叹不已。

  王寿昌建议与林合译这部名著。林纾不懂外文,只能请人口述,然后由他化为文言文。那时,闽江的一小船上或者鼓山上,常可看到这样一幅景致:王昌寿手捧原着,一边浏览,一边口述;林纾则展纸挥笔。林纾耳聪手疾,文思敏捷,经常是王昌寿刚说完一句,他就已写好一句。一天4个小时下来,记下的文字已有6000多字。尤难能可贵的是,林纾展露其天才的一面:非但不是机械地记下王的口译,而是运笔写出“信、达、雅”的文言。

  因为心境悲凉,林纾常常被故事中的主人公打动,行文也在不经意间添加了对亡妻的思念。而王昌寿也是性情中人,每次译到缠绵悱恻的情节,两人就相对而哭。这在之后被朋友们传为谈资。

  最后,一本名叫《巴黎茶花女遗事》的译作诞生,林纾署名冷红生,书由魏瀚出资交福州吴玉田刻印刊行。光绪二十年(1899年)夏,昌言报馆版本的《茶花女遗事》公开发售。一时间,洛阳纸贵,风行海内外。

  几个月后,上海就出现了铅字翻印本,以后又不断再版。《巴黎茶花女遗事》翻译的成功,成了林译小说的良好开端。自此,林纾译书一发不可收拾。

  中国翻译界也借由林纾发端,创造了一个奇迹:不懂外文,翻译时全靠别人口述,再根据意思用文言文写下来。林纾文学功底深厚,所以译书很快,往往口译者话音刚落,他就写好译文。每天译4个小时,成文6000字,一部14万字的作品,一个月就译完了。

  在此后的近20年中,林纾与魏易、王庆骥等人通过口译、笔撰,合作翻译了大量外国小说,甚至剧本。勤奋的他,年年有译着出版,最多时一年曾出16部。到他逝世时,共翻译了180多部书,其中包括40多部世界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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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著作《畏庐文集》

  童年穷困敏感埋下孤郁性格 7次上京会试碰壁立志专攻古文

  “脾气躁烈,稍不顺心便张口骂人,但又待人真诚,可为朋友两肋插刀;讥讽迷信,却在父母病危时,烧香拜佛;信守传统道德,连妇女梳个新发式穿件短裙也会嘲笑,却又同情风尘女子,提倡办女学尊重女权;痛哭流涕呼吁救国,宣传维新,却又不解义和团运动,对辛亥革命表示失望。”……许多资料指出,林纾是怪人。

  究竟因何造就其如此矛盾之人生?要想破解,就要走进其成长环境。故事得从1852年说起。彼时的中国战乱不断,太平军围攻长沙、进军岳州,威震东南,各省官绅豪富四处逃散。与此同时,福州城内却是金发碧眼的洋人拄着文明棍、登着高筒靴,常如雄鸡般昂首穿街而过。

  就是这样的光景,当年11月,位于福州光禄坊的一户盐商家里,一名男婴出生。这个孩子,在接下去的10余年,不断感受着国家巨变和家庭变故,充斥并动荡着他的童年。他就是林纾。

  林纾始祖自南京迁徙入福州,在福州城外定居,一连九代都是贫苦农民。在其祖父那辈开始入城谋生。家境很快在林父这一辈改变。林纾5岁时,父亲因一次运盐途中发生船难,倾家荡产,并远涉台湾谋生。家里每月总有五六天揭不开锅。

  穷困而敏感便是林纾童年的全部。因家穷,林纾被寄养在外祖母家。外祖母是林纾启蒙老师,5岁用《孝经》启蒙教林纾读书识字,并教林纾“畏天循分”。也因此林纾取号“畏庐”。

  “读书则生,不则入棺。”这是林纾曾在墙上画一具棺材配的字,以此为座右铭鞭策自己。外祖母的文学启蒙后,让林纾在书籍的世界里找到慰藉,并在找到一把“钥匙”后无法自拔,这本“钥匙”就是其11岁始跟随同乡薛锡极学古文辞。

  薛氏生性旷达,不为官爵利禄所动,脾气直率,让林纾阅读古诗文的兴趣倍增。为了找书读,林纾省下零花钱到旧书摊上淘子史书籍,到20岁后,校阅残破古籍不下3000卷。其对读书的痴迷已到了“不惧生死”的地步。其20岁时不幸染上肺病,后10年间,他发病10来次,尽管病魔缠,仍日日苦读。他曾这样自我安慰:“果以明日死者,今日固已饱读吾书。”

  到20来岁,他读过的书已不下2千余卷。1882年,林纾结识了李宗言、李宗兄弟后又借读了对方家中藏书有三四万卷。他读书广泛,不但经、子、史籍,凡唐宋小说家言也无不搜括。大量阅读,为其翻译生涯提供坚实后盾。

  他也曾希望通过科举,改变社会现状、报效国家。先后7次上京参加礼部会试都落败后心灰意冷,从此一生不入仕,专力于古文。从此晚清官场少了一位“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多了一位“笔笔妙生花”的翻译家。

“译界之王”林纾:着述傥沾东越传,功名早淡北山文

林纾

  “林译小说”影响近代许多作家 倡文以桐城派为义法但反对分派

  “林译小说”对当时的文坛有相当影响,对五四新文化运动客观上也产生积极作用。一是中国读者通过他的译品开始接触外国文学,了解世界,解放了思想;二则是他成功运用了“较通俗、较随便、富于弹性的文言”。

  尤其影响了中国近现代许多作家在文学道路上的成长。“我所看过的书,印象最深的,还有我祖父老友林纾老先生翻译的线装的法国名著《茶花女遗事》。这是我以后竭力搜求‘林译小说’的开始,也可以说是我追求阅读西方文学作品的开始。”这是文坛祖母冰心撰文回忆1911年她回福州在祖父书房里“如获至宝”的一件事。

  但即便如此,林纾在中国近代历史进程里仍争议不断。

  林纾不懂外文,由于选择原本之权全操于口译者之手,因而也产生了一些疵误。如,他把名着改编或删节的儿童读物当作名著原作,把莎士比亚和易卜生的剧本译成小说,把易卜生的国籍误成德国等。对此,林纾曾解释道:“鄙人不审西文,但能笔达,即有讹错,均出不知”。但尽管他有误译漏译,他仍以非凡的古文功底,传达了原作的风格。精通多种外文的文学大师钱钟书,在50多岁后还重温了大部分林译。

  林纾的古文论,以桐城派提倡的义法为核心,以左、马、班、韩之文为“天下文章之祖庭”,以为“取义于经,取材于史,多读儒先之书,留心天下之事,文字所出,自有不可磨灭之光气”。但他却并不愿意跻身桐城派,反对墨守成规,要求“守法度,有高出法度外之眼光;循法度,有超出法度外之道力”。

  他甚至反对文学划分流派。“诗之有性情境地,犹山水之各善其胜。沧海旷渺,不能疚 其不为武彝匡庐也。唐之李杜,宋之苏黄,六子成就,各雄于一代之 间,不相沿袭以成家。即就一代人言之,其境界各别。凡奢言宗派, 收合党徒,流极未有不衰者也。”(《畏庐文集·序郭兰石增默庵遗 文集》)。

  林纾青年时代便关心世界形势,认为中国要富强,必须学习西方;中年而后,“尽购中国所有东西洋译本读之,提要钩元而会其通,为省中后起英隽所矜式”。但晚年之后,却成为了忠诚的晚清遗老,他思想属保守派,甚至与当时新文化运动的领袖如胡适等人意见相左,1913年4月12日,他首次开始拜谒光绪陵墓,直到1922年因年迈体弱才终止了每年一度的拜谒。

“译界之王”林纾:着述傥沾东越传,功名早淡北山文

林纾画作

  创办新式学堂“苍霞精舍”反哺故乡 推动晚清全国教育制度改革

  2015年6月,一则新闻见诸报端:福建工程学院已证实,福州江滨西大道130号历史建筑,就是一度被认为已消失的学院前身“苍霞精舍”旧址。一位生活在清末民初的文学家,反哺故乡的故事再次进入大众视野。故事主人公正是林纾。

  其所创办的这所开全国风气之先的新式学堂,与其在翻译界的成就不相上下。

  “孙幼榖太守、力香雨孝廉即余旧居为苍霞精舍,聚生徒课西学,延余讲《毛诗》《史记》,授诸生古文,间五日一至。”“学生晨受英文及算学,日中温经,逾午治通鑑,迨夜燃烛复治算学”。这是林纾在一篇名为《苍霞精舍后轩记》的文章里所叙述的办学情景。

  林纾曾自谓:“凡情之深者,流韵始远,然必沉吟往复久之,始发为文。”正是对苍霞精舍的深厚情感让他创作了该文。

  1882年,林纾携母及妻女,迁往福州闽江边的苍霞洲新居。在这里,他度过了带给他许多感慨的15年,不仅仅他的许多译作都在此完成,还在于他接触到许多西方新思想新文化有很大触动:国内旧式教育制度存在诸多弊病,实施教育改革非常之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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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画作

  于是1897年春,当他再次迁往下杭街天王巷时,与当时回闽奔丧的邮传部尚书陈壁、农工商部员外郎力钧、奉天河北道孙葆缙等旧友合作,利用他自己苍霞洲的旧居创办“苍霞精舍”。

  林纾在《苍霞精舍后轩记》一文中对建筑环境描述道:“建溪之水,直趋南港,始分二支,其一下洪山,而中洲适当水冲,洲上下联二桥,水穿桥抱洲而过,始汇于马江。苍霞洲在江南桥右偏,江水之所经也。洲上居民百家,咸面江而门。余家洲之北,湫隘苦水,乃谋适爽垲,即今所请苍霞精舍者。屋五楹,前轩种竹数十竿,微飔略振,秋气满于窗户”。

  这是与旧私塾完全不同的一所绅办新式学堂。教学内容除汉文外,还开设了数学、英文、历史、地理、时务等新式课程。林纾任汉文总教习,亲自给学生讲授《史记》等。

  1898年后,“苍霞精舍”学校增设学科。因校舍狭窄,不敷应用,迁址到道山路乌石山蒙泉山馆,改名绅立中西学堂。1907年学校又迁往华林坊越山书院旧址,增建房舍为师生寄宿,改称苍霞中学堂。此后历经多次变迁,演变成今日的福建工程学院。

  清朝戊戌变法之前,在东南一隅的福州,能够由民间兴办这种洋式学堂,需要巨大的勇气和魄力。“苍霞精舍”的建立及其影响的幅射,不仅对福建,乃至对当时全国教育制度的改革,都发挥了启蒙和推动的作用。

  “……予乞食长安,蛰伏二十年,而忍其饥寒,无孟韩之道力,而甘为其难。 名曰卫道,若蚊蚋之负泰山,固知其事之不我干也,憾吾者将争起而 吾弹也。然万户皆鼾,而吾独作晨鸡焉;万夫皆屏,吾独悠悠当虎蹊 焉!七十之年,去死已近。为牛则羸,胡角之砺?为马则弩,胡蹄之铁?然而哀哀父母,吾不尝为之子耶?巍巍圣言,吾不尝为之徒耶? 苟能俯而听之,存此一线伦纪于宇宙之间,吾甘断吾头,而付诸樊于 期之函。裂吾胸,为安金藏之,剖其心肝。黄天后土,是临是监!子之掖我,岂我之惭?”这是1919年4月5日,林纾在《公言报》上发表的《腐解》一文。1924年10月,这位孤独和无奈的晚清遗老溘然长逝。

  “着述傥沾东越传,功名早淡北山文。”这是林纾位于福州北郊墓柱上的隶书对联,对其一生做了精辟总结。林纾和他的“林译小说”早已随那个时代落幕,但其翻译的那些“启迪国人思想”的译著,还在影响着许多人。其创办的苍霞精舍,直到今天仍在为福建发展源源不断输送人才,默默做着贡献。

“译界之王”林纾:着述傥沾东越传,功名早淡北山文

林纾画作

  【各方评说】

  胡适(著名思想家、文学家、哲学家)在《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文中对林纾评价道:古文不曾做过长篇的小说,林纾居然用古文译了一百多种长篇的小说。古文里有很少滑稽的风味,林纾居然用古文译了欧文和狄更斯的作品。古文不长于写情,林纾居然用古文译了《茶花女》与《迦因小传》等书。古文的应用,自司马迁以来,从没有这种大的成绩。

  亚瑟·威利(著名英国汉学家、文学翻译家)评论说:狄更斯……所有过度的经营、过分的夸张和不自禁的饶舌,(在林译里)都消失了。幽默仍在,不过被简洁的文体改变了。狄更斯由于过度繁冗所损坏的每一地方,林纾都从容地、适当地补救过来。

  郑振铎(作家,文学史家,著名学者)曾指出:如莎士比亚的剧本《亨利第四》《雷差得纪》《亨利第六》《凯撒遗事》以及易卜生的《群鬼》(梅孽)都是被他译得变成了另外一部书了。

“译界之王”林纾:着述傥沾东越传,功名早淡北山文

林纾与其译作《茶花女遗事》

  【代表作品】

  林纾作品:著有《畏庐文集》《续集》《三集》;诗有《畏庐诗存》《闽中新乐府》;小说有《京华碧血录》《巾帼阳秋》《冤海灵光》《金陵秋》等;笔记有《畏庐漫录》《畏庐笔记》《畏庐琐记》《技击余闻》等;传奇有《蜀鹃啼》《合浦珠》《天妃庙》等。还有古文研究着作《韩柳文研究法》《春觉斋论文》以及《左孟庄骚精华录》《左传撷华》等。

  译著颇多,共译小说超过213部,其中世界文学名著有40余种左右。有美国、英国、法国、俄国、希腊、德国、日本、比利时、瑞士、挪威、西班牙的作品。单行本主要由商务印书馆刊行,未出单行本的多在《小说月报》《小说世界》上刊载。

  译得最多的是英国哈葛德,有《迦因小传》《鬼山狼侠传》等20种;其次为英国柯南道尔,有《歇洛克奇案开场》等7种。属世界名家和世界名著的,有俄国托尔斯泰的《现身说法》等6种,法国小仲马《巴黎茶花女遗事》等5种,大仲马《玉楼花劫》等2种,英国狄更斯的《贼史》等5种,莎士比亚的《凯撒遗事》等4种,司各特的《撒克逊劫后英雄略》等3种,美国欧文的《拊掌录》等3种,希腊伊索的《伊索寓言》,挪威易卜生的《梅孽》,瑞士威斯的《□巢记》,西班牙塞万提斯的《魔侠传》,英国笛福的《鲁滨孙飘流记》,菲尔丁的《洞冥记》,斯威夫特的《海外轩渠录》,斯蒂文森的《新天方夜谭》,里德的《吟边燕语》,安东尼·霍普的《西奴林娜小传》,美国斯托夫人的《黑奴吁天录》,法国巴尔扎克的《哀吹录》,雨果的《双雄义死录》,日本德富健次郎的《不如归》。

责任编辑:燕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