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21人杀矿友骗赔案纪实：现实版盲井何以上演
图为2014年12月9日，张伟兰、赵俊、张成勇、徐城德、闫仕勇(从左至右)在法庭上。丁力辛 摄
图为二审开庭时，法警押解张伟兰进入法庭。 丁力辛 摄
有一部电影叫《盲井》，主要讲述的是，在私人小煤矿做工的农民唐朝阳和宋金明靠害人赚钱，他们将打工者害死在矿井下，然后制造矿难假象，再作为死者家属向矿主索要赔偿。电影中的情节，多为虚构，可是，不可思议的是，如今已经有了现实版的“盲井”。
现实版“盲井”在邯郸上演
这是一个比电影《盲井》所描述的现象还要残酷的现实：
2011年7月份，四川省宁南县竹寿镇的姜发品经刘兴富介绍到河北省武安市西土山乡云驾岭村，想通过住在该村的四川籍工头张伟兰联系打工矿点。期间，张伟兰向同住该村的四川籍民工闫仕勇、秦秀琼夫妇提议，将姜发品杀害于矿井下，而后谎报事故，由秦秀琼和其儿子闫登鹏冒充死者家属向矿方骗取死亡赔偿金。闫仕勇、秦秀琼表示同意。张伟兰还纠集了赵俊、张成勇、闫登鹏、王华涛、王正富、王朝松并进行预谋，指使王朝松联系了作案矿点武安市胜利铁矿。同年10月26日上午，赵俊、张成勇、闫登鹏、姜发品一同在该铁矿井下干活时，赵俊、张成勇、闫登鹏趁姜发品不备，先后持石头朝姜发品的头部猛砸数下，将其打倒在地，赵俊又持石头猛砸姜发品的面部毁容，后张成勇、赵俊、闫登鹏分别用木棒、铁撬棍将巷道顶部的石块撬下砸在姜发品的身上，将其杀死。随之赵俊向矿方谎报是塌方事故所致。张伟兰、秦秀琼、闫登鹏、王华涛、王正富分别冒充死者家属向矿方骗取赔偿金人民币61.3万元。
2011年12月7日晚，赵俊、张成勇、谢友贵、袁德福一同在天成铁矿井下干活时，张成勇趁袁德福不备，手持铁锤朝袁德福的头部击打。袁德福向巷道外跑去，赵俊、张成勇将袁拽回来摁倒在地，张成勇、谢友贵先后持铁锤朝袁德福的头部击打，后赵俊、张成勇、谢友贵用排险管撬下巷道顶部的石块砸在袁德福身上，将其杀死。随之谢友贵向矿方谎报是塌方事故所致。12月12日，张伟兰、王华涛、张国全、罗时永、马晓丹分别冒充死者家属向矿方骗取赔偿金人民币61.5万元。
2012年5月24日凌晨，徐城德、赵俊、张成勇、闫仕勇、闫登鹏、谢世有一同在矿井下干活时，徐城德、赵俊趁谢世有不备，先后持铁锤朝谢世有的头部猛砸数下，将其打倒在地，闫仕勇将谢世有拖至巷道，赵俊、闫仕勇分别用铁撬棍、排险管撬下巷道顶部的石块砸在谢世有身上。随之闫仕勇向矿方谎报是塌方事故所致，谢世有在被送往医院途中死亡。5月27日，张伟兰、王华涛、向坤、向小蓉分别冒充死者家属向矿方骗取赔偿金人民币62万元。
2012年6月份，被告人张伟兰指使王正秀找人到武安市矿点打工，将其杀害于矿井下，谎报事故以骗取死亡赔偿金。被告人王正秀和黄元才将四川省宁南县白鹤滩镇和平村李子华骗至武安。7月26日，张伟兰、王朝松安排徐城德、赵俊、陈荣来、闫仕勇到该铁矿打工。8月2日晚，徐城德、赵俊、陈荣来、闫仕勇、李子华一同在该铁矿井下干活时，徐城德趁李子华不备，持铁锤朝其头部猛击，将李子华打倒在地，又朝其头部连击两下，闫仕勇将李子华身体翻转并拖至巷道，陈荣来持铁锤连击李子华的面部毁容，后由陈荣来引爆炸药，伪造李子华被乱石砸死的事故现场。陈荣来、闫仕勇唯恐李子华不死，返回巷道内，陈荣来又持铁锤砸李子华，将李子华杀死。8月14日，被告人张伟兰、张国全、马金花、向坤、王正富冒充死者家属欲向矿方索要60万元赔偿金时，被矿方识破报警。
现实版“盲井”何以上演
河北南部的邯郸，被誉为现代“钢城”。这里也聚集着众多的小矿，这些小矿都会向当地有关部门缴纳一定数额的安全保证金。如果出了矿难，安全保证金不仅会被没收，矿还有可能被封。所以，这些小矿多以“私了”的方式处理各种事故。这一点，被张伟兰等一伙人充分利用。
且看他们如何“私了”：
2011年10月26日，赵俊、张成勇、闫登鹏将姜发品杀害后，赵俊跑到武安胜利铁矿负责人李成学的办公室：
“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
李成学和刘辉清赶紧下井来到出事地点。死者趴在地上，满脸都是血，头上有个窟窿，头部及背部压着一个200多斤的大石头，辨认不清人到底是谁。李成学和刘辉清赶紧安排井下的人将压在死者尸体头上及身上的石头抬开，将尸体用被子包起来挪到井下另一个巷道里，随后将一直在哭的闫登鹏架到井上。下午4时左右，李成学和郭延军一起将尸体送到了沙河殡仪馆。李成学怕安监局追查，就给死者编了一个“张红兵”的名字，并将单位写成“涉县红旗铁矿”。10月27日中午，姜发品和刘辉清到河北省沙河市鑫喜招待所处理此事，当时在场的有王正富、张伟兰、闫登鹏、刘辉清、高宪朝及李成学。张伟兰说，死者家里很困难，上有老，下有小，要80万元。刘辉清则说，矿里只能出40万元。双方谈崩了。10月29日下午，双方在武安市民政招待所继续谈判。刘辉清私下对李成学说，给王正富10万好处费，他能把钱压到50万元，就能解决此事，李成学同意了。就这样，双方达成协议：矿上赔偿50万元。最终，胜利铁矿共出资61.3万元了解此事。
张伟兰团伙物色的作案对象，都是家庭贫困且单身的人。四名被害人有的是自己找上门，有的则是被骗而来，被害人李子华正是中了张伟兰等人设下的“圈套”。
张伟兰找到以前的工友王正秀，王正秀通过她表哥要到了李子华的电话后，开始一步步引诱李子华，不断地给李子华打电话、发短信。一周的电话热恋后，王正秀专程赶到成都，和在成都打工的李子华见了面。而后，王正秀将李子华骗到了武安。张伟兰给王正秀和李子华租了房子，让王正秀和李子华住在一起，张伟兰让王正秀对李子华好些，不要让他走了，并分多次给了王正秀2000多元钱作为补偿。2012年7月27日，王正秀将“男朋友”李子华送到了矿井口，让他好好干活，挣了钱，就回去结婚。8月2日，李子华被杀死在井下。
公安机关介入后发现，死者“家属”的表现有些异常：一是死者“家属”并不关心死者的死因。到场的死者的“妻子”、“岳母”、“小姨子”等，都没过多询问死者的死因。二是“家属”表情漠然，没有失去亲人的悲伤。三是“家属”索赔金额让步很大。民警到后，“家属”索赔金额从100万元陡降到20万元，表现出草率了事、迫切想拿钱走人的情绪。最终，公安机关查明了事实真相。
张伟兰等之所以能连连得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团伙作案。他们分工比较明确，有踩点的，有杀人的，有充当死者亲属的。被告人闫登鹏这样供述：
“2011年9月底的一天，我下班回到家，我妈秦秀琼说张伟兰让我和她冒充死者家属跟矿上要钱，到时候要出钱来给我们分钱，我就同意了。……我跟赵俊一班，张成勇和死者一班。我和赵俊休息的时候，见赵俊手里握着一块尖石头往死者的身边走去，我看着有点害怕，就跑到外面的斜坡那里。不一会，我听见死者在里面叫，还听见那个人喊‘你们要打死我’，随后又是凄惨的叫声。过了一会那个人不叫了，我就进去了，看见赵俊和张成勇还用石头砸死者的头部，砸了四五下，赵俊、张成勇合拿着一铁撬棍去撬巷道顶上的石头，我过去看见死者脸朝下趴在地上，手还在动，我害怕他不死会对我们引起麻烦，我就又搬起了两块石头分别朝死者的后颈部砸了两下。……后来赵俊、张成勇合力把一块200多斤重的大石头给撬下来了，横着砸到了那个人的头部到腰部的位置。赵俊和张成勇让我蹲在那个死人面前哭，他们两个人就上去叫人了。过了约5分钟，赵俊、张成勇和矿上的人就下来了，搬开死者身上的石头，把尸体抬到了装渣的排子车上边往上拉。刘光头(刘辉清)走到我身边问我死的那个人是谁，我就哭着说是我爸。……第三天早上，给了我1万元现金……”
不能让现实版“盲井”再重演
张伟兰等人的罪恶行径令人发指，他们必然受到应有惩罚。
2013年12月13日，邯郸市人民检察院向邯郸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林正会等人及诉讼代理人要求被告人张伟兰等共同赔偿被害人50万元，同时返还诈骗的被害人死亡事故赔偿金61.3万元；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王志美及诉讼代理人要求被告人张伟兰等共同赔偿经济损失502083元；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朱安成等人及诉讼代理人要求被告人张伟兰等共同赔偿经济损失484183元；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郑国珍的诉讼代理人要求被告人张伟兰等共同赔偿经济损失共计831251元。
2014年8月7日，邯郸市中级人民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及《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的有关规定作出一审判决，以故意杀人罪分别判处被告人张伟兰、赵俊、张成勇、徐城德、闫仕勇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闫登鹏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王华涛、谢友贵、陈荣来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他被告人也受到相应刑事处罚。邯郸市中级人民法院还判决张伟兰等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林正会、李远富、姜明广经济损失29771元；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王志美经济损失29771元；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朱安成、施国林经济损失29771元；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郑国珍经济损失29771元。
判决后，张伟兰、赵俊、张成勇、徐成德、闫仕勇、王华涛、李天才、马金花、向小榕、向坤等提出上诉。
12月9日至10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在邯郸依法公开开庭审理此案。
河北高院经审理认为，原判决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适用法律正确，对各原审被告人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上诉人的上诉理由及其辩护人的辩护意见不能成立，不予采纳。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河北高院裁定驳回上诉，全案维持原判。
对上诉人张伟兰、赵俊、张成勇、徐城德、闫仕勇的死刑裁定，河北高院将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