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母子多次到管护站蹭吃 到点就来,拿自己不当外人
5月29日据媒体报道,内蒙古大兴安岭北部原始林区密林深处,一对棕熊母子频频造访管护站。2020年5月中旬,管护员以夜幕为掩护,用相机近距离记录了棕熊母子造访管护站全过程。管护员说,这俩棕熊从去年就开始到管护站吃饭,到点了不用请就来。
网友评论对此,有网友表示太可爱了:
也有网友表示,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
延伸阅读:熊为何近期接连伤人?居民该如何防范?专家支招:装死没用
对国内大多数城镇居民来说,熊袭击人的情况似乎只出现在儿童故事里。但根据中国林科院森林生态环境与保护研究所副研究员、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熊类专家组成员刘芳在青海三江源地区和四川100多个县花费数年的深入调查研究,近年来人熊冲突的事件正呈增多趋势。
5月12日和5月17日,青海玉树治多县和四川绵阳江油市接连发生两起熊袭击人事件,分别造成1人和3人死亡。人熊冲突的话题跃入人们的视野。
今年以来,全球普遍采取居家隔离方式应对新冠疫情。人类活动减少,野生动物的活动范围随之扩大,世界各地野生动物进入人类居住区域的报道屡见不鲜。
什么原因造成了近年来“熊出没”增多?
江油事发地十多年前还无熊
根据官方通报,5月17日晚7时许,江油市马角镇沉水村一对母子在周末返校途中被黑熊袭击,7岁的男孩得以逃脱,其母和先后闻讯赶来的两名中老年男子遭黑熊袭击身亡。
当地村民向媒体表示,上山挖药时经常碰到熊,但熊袭击人的情况还是头回发生。也有村民表示,已经30多年没听说有熊出没了。
刘芳对黑熊的研究始于2003年四川唐家河自然保护区的黑熊栖息地调查。为撰写博士论文《四川亚洲黑熊空间分布与人熊关系研究》,在四川王朗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干部职工支持下,她曾于2005年至2007年在四川进行了3年的野外调查和社会访问。2017年至今,刘芳又参加了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和IUCN联合组织的四川黑熊野外种群调查项目。“我们调查了四川100多个县,两次调查呆在四川的时间加起来应该有5年。”刘芳说。
对5月17日的事发地江油马角镇,刘芳非常熟悉。“2005年的时候我们就到马角镇做调查,到处问老百姓有没有见过黑熊。当时他们说见过的很少。我们上山做了样线,没找到黑熊痕迹,确认该地没有黑熊分布。”
到了2017年,刘芳和北京林业大学的合作伙伴再次造访马角镇,刚到村里就听村民说有黑熊,还“吃了几十只羊”。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前后十多年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刘芳告诉记者:
“这次肇事的亚洲黑熊广泛分布在中国、日本、尼泊尔等亚洲国家,四川盆地的盆周山地一直有分布。近些年,这一区域亚洲黑熊的栖息地在向海拔更低的区域扩展。黑熊在马角镇出现,根据我们2017年的观察,有这样一些原因——
首先是栖息地的恢复。十多年前的农田退耕之后已经长成次生林或灌木林,其中有很丰富的黑熊的食物;
其次,很多人外出打工,村民上山的频率大大减少,黑熊就更多地出没;
第三,随着当地近年来加强野生动物保护和宣传工作,村民的意识也提高了,打猎行为几乎消失。总的来说,栖息地恢复以及人为干扰减少,使黑熊种群向更低海拔的人类居住地扩散。”
黑熊袭击村民事件发生在傍晚,据报道,共有3只黑熊出现,3位村民在不同时间遇袭身亡。刘芳分析认为,黑熊连续伤人致死,可能是由于当地长时间以来没有枪杀黑熊的情况出现,造成人对熊的震慑力下降;黑熊可能缺乏食物,但当前季节无法确定这一点;野生动物通常会避开人,但如果与人突然遭遇,黑熊受惊情况下可能伤人。
“还有一种极端情况是,某些黑熊个体行为发生了异常,出现连续伤人的行为,这种情况一般称为‘问题熊’,国外的处理方式也经常是转移到其他地方或直接击毙。”
刘芳表示,江油马角镇的黑熊主动袭击人,属于严重异常行为,应当引起关注。
与疫情隔离措施或无较大关联
今年以来,各国为应对疫情普遍采取居家隔离措施,人类活动大幅减少。在许多国家,野生动物开始频频现身街头和社区,进入人类的生活区域。青海和四川接连发生的人熊冲突事件,也难免带来类似的联想。
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简称中国绿发会)秘书长周晋峰向记者表示,长期疫情导致人类活动大减,给野生动物扩大活动区域带来了极好的机会,全球范围内野生动物的活动区间、范围、密度都明显增加。
“但这只是野生动物频频进入人类生活区域的一个偶发原因。长期原因还是工业文明导致人类对野生动物栖息地大规模侵占,使它们的传统栖息地和活动空间受到极大挤压。这次疫情发生后,形成一个迅速的反弹。”周晋峰说。
不过,在刘芳看来,国内连续两起人熊冲突事件与新冠疫情的关系难以判断。
青海治多县位于三江源地区,刘芳及其团队的研究表明,三江源区域的人熊冲突事件在2006年后和2015年后有两次急剧增多的趋势。
“原因很复杂。藏区从2000年开始收缴枪支,为牧民修建定居点。牧民对熊的震慑能力下降,熊越来越不怕人,定居点储存食物气味对熊的吸引……多重因素都可能是人熊冲突增多的原因。”
刘芳认为,三江源地区地广人稀,此前实施的疫情隔离措施不一定非常严格,在治多县这起事件中可能有一点点影响,但肯定不是主要原因。
和治多县类似,四川的人熊冲突事件一直以来也时有发生,与疫情的关系不易判断,“很难确认动物是否识别出人类在进行隔离。”刘芳说,马角镇有条公路,村民居家隔离期间应该还是车来车往的。
2005年至2007年,刘芳的团队在四川100多个县做的抽样调查中,有70多起村民被黑熊伤害的记录。刘芳表示,其中虽然只有2人身亡,但这组不完全的数据已经说明四川人熊冲突的高发性。
媒体报道中,马角镇东北20公里外的江油雁门镇,2018年就曾发生放羊人被黑熊袭击的事件,受害人头骨骨折,多处受伤。
值得注意的是,救治这位放羊人的江油市第二人民医院一位医生当时对媒体说,从医多年第一次遇到人被黑熊咬伤的情况。据刘芳介绍,2005年他们在雁门镇调查时同样没有发现黑熊分布的痕迹。可见,与她实地调查的结论相符,黑熊在江油地区的活动范围扩大,人熊冲突增多,是近年新的现象。
“全世界总共有8种熊类,除了大熊猫是相对温顺的,其他基本都跟人有冲突。最近两起人熊冲突中的棕熊和亚洲黑熊,在全世界跟人的冲突都很普遍。”刘芳说。
熊和人的冲突何以多发?
刘芳解释说,熊是杂食性动物,既吃草、浆果、坚果等植物性食物,也吃旱獭、鼠兔或死亡动物等动物性食物,食物来源非常丰富,适应能力比单纯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要强,加上熊类在自然界几乎没有天敌,其他大型动物栖息地范围因人类活动明显缩小情况下,熊类与人类的活动区域仍然很接近。
根据刘芳对四川、云南高黎贡山和青海三江源地区人熊冲突的研究,亚洲黑熊在中国与人冲突的情况是比较严重的,棕熊在青藏高原造成的损害也超过了世界其他棕熊分布地区。
“熊袭击人对城里人来说也许只是童话故事,但在深山里根本不是,是实实在在发生的。”刘芳说,在熊出没的地区行动必须严格做好防熊措施,否则十分危险——
“首先上山的时候要避免单独行动,一定要两三人以上结伴而行;行进中要不断发出大的声响,唱歌、说话,或者晃动树枝都可以,让野生动物知道有人经过。
一般来说野生动物是怕人的,认为声音会吸引它们靠近是个天大的误解。人熊冲突中熊和人突然遭遇,受惊后袭击人是最常见的情况,没有原因地主动攻击人极其少见;
还有就是带上防熊喷雾,这应该是相关地区居民必备的,在北美非常普遍,但目前国内基本还没有。”
刘芳介绍,防熊喷雾通常含有辣椒粉等刺激性成分。在野外遭遇熊时用防熊喷雾喷熊的头部和眼睛,趁熊暂时失去视力快速离开,已被证明对保护生命安全十分有效。
“一旦和熊突然遭遇,应该保持镇定,缓慢后退,退出几米后再逃跑。熊都有一个自己认为的安全范围,当人进入这个范围会引起熊的攻击。”
对很多故事里提到遇到熊可以“装死”的说法,刘芳表示应该没什么用,“像江油马角镇这次事件,黑熊还是把人拖了很远的。”
大概由于防熊措施得当,在四川进行野外调查的共5年期间,刘芳还从没有真的遇到过黑熊。
在2005年和2017年,刘芳的团队用15公里长、15公里宽的网格对整个四川省进行了区域划分,通过两次对比调查得出结论,亚洲黑熊的栖息地范围在四川的山地林缘扩展了。
事件发生后,江油市自然资源局负责人对媒体表示,为了生命安全,可能会对事发地附近的几户村民进行生态移民。
刘芳说:“整个西南山地和青藏高原,目前人熊冲突是在加剧的。希望有关方面能加快研究,制定行之有效的缓解冲突措施。生态环保举措促进生态恢复,一定程度上扩大了熊类的活动范围并提高了栖息地质量,人熊冲突增多的趋势如果不能得到缓解,可能会破坏我国多年来生态保护的成效。尤其是造成人的生命财产损失,可能会影响老百姓对生态保护的认可态度。”